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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z/ J# R# b3 B/ x7 ?. C! K- N您好,冒昧的这样称呼,希望见谅,我的妈妈闫润仙是2017年3月16日确诊肺腺癌,从门诊,收治,治疗一直都是在您这里。
3 ?9 ~. C1 u) r2 z3 h我还记得在本院大厅三楼的癌检中心取结果的那个下午,我从家里换妹妹来医院接受命运的安排,现在想想那是我一生中的至暗时刻,我心里是有预感的,都没敢坐电梯,爬楼上去的,一步一步,我从来没走过那么难走的路,到了三楼,走过一段狭长的走廊,检测结果都堆放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小纸箱里,家属和病人需要自己去翻找,好厚一摞,翻的乱七八糟,我一边翻找妈妈的名字,一边感受着别人的悲喜,肺癌,肝癌,膀胱癌,口腔癌…,眼睛印出的那些陌生人的名字和之前闻所未闻的癌症真的吓到我了,面对未知的恐惧,彻底颠覆了我之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,太残酷了。 9 N4 m- j' L4 N# U3 f9 S" W
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缓过来,回到病房,我拿着结果去找您,之前胸水化验三次都是恶性,虽然您提前给过我暗示,虽然拿着确认“肺腺癌”的检验报告,但打心眼里我还是不敢相信,整个人都是懵的,昏昏沉沉。 # W. k% L' v! b7 B. L$ W* r2 J
晚上您值班,把我叫到医生办公室给我讲肺癌,给我讲基因突变,给我讲ALK,给我讲靶向药,我实在听不懂,但还是用力地点着头,您用病历本撕了一小片,一边写一边给我科普,从克唑替尼,色瑞替尼,艾乐替尼,到劳拉替尼,写的满满的,您鼓励我还年轻,多上网查些资料,告诉我任何疾病都要“从战术上重视它,从战略上藐视它”,您的专业和冷静确实给了我很大的支持,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,但有一点我听懂了,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“遇事不要慌,我们是有办法的”。
- x) f# K0 g e- }: Y! ]6 u, O后面的日子,我拼命地去上网查资料,看肺癌的科普和科室治疗过的病友交流,也加了几个肺癌群,面对恐惧的时候,最快、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和你一样的人,大家抱团取暖,与癌共舞,与爱共舞,一起去面对。
6 D3 f% h0 d' Q+ a8 r, J. Y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,虽然医院这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,我还是听得迷迷糊糊,但我至少不再什么都听不懂,不再认为这是只能“等死”的病,时间长了,我还慢慢的能看懂一些检查报告,可以在家简单的处理一些靶向药的副作用,我们3月1号住院,4月1号出院,刚开始上手的一代克唑替尼,效果非常好,妈妈高质量地走过了第一个一周年,我之前,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病情,您通过免疫组化推荐的克唑替尼带给了我们莫大的信心,刚开始我和妹妹都以为撑不过半年。 & e; T1 c4 J% D% S
我爸爸走的早,生活把我妈妈折腾的小心谨慎,如履薄冰,我的妈妈是一个心事很重的人,我不知道要不要生病的实情告诉她,但是她收拾房间时还是看到了藏在我枕头下面的出院病历。我不知道当时的她内心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,很长一段时间,她瞒着我们,我们也瞒着她,她什么都知道,也还努力配合着治疗,我的妈妈真的很坚强。
; y1 u8 x, E4 W王阿姨,您知道吗?我妈妈有时候并不是单纯的只拿您当一个主治大夫,而是当成亲人和最值得信赖的人,她特别相信您,只要您说要吃的药,她每天都按时按点的吃,我有时候不方便陪妈妈去复查,就自己给她用些辅助药物,也要狐假虎威地说是王主任让我给你用的,很灵验,平时本来一些很简单的副作用,妈妈也会很紧张,每次去复查,你还会开导她几句,说她治疗的很好,开玩笑说需要去开一些治疗抑郁的药物,怎么每次来都愁眉不展的。我妈妈每次听完之后都很开心,我私底和家人抱怨过,我说被批评了,还能这么开心,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。
0 @( S, |$ d# S; T" Z每次去复查,我们都会聊很久,占用了您很长的时间,您愿意和我们多说一些,我知道这是您心疼我们,觉得我们来复查一次很麻烦,觉得我们都很努力,我妈妈每次去复查都要动不动和您哭诉几句,和您诉些苦,她觉得您救了她的命,我们也觉得我们碰到了最好的医生。
7 Z G5 }0 R: f印象最深的一次,是复查时我妈又哭起来了,您摘掉眼镜,递给妈妈一张纸,就开始安慰她,说其实这么多病人,我们算是很稳定的,突变好,能用的药也多,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说您老公其实很懒,您值完班回家,做家务得做到十一点,女儿上初中天天就知道玩手机,您气的要死,又说有同事以后想和您攀亲家,被您拒绝,原因是怕女儿太懒去了挨骂……,妈妈完全被您“悲伤”的生活经历吸引了,听到您女儿的故事又忍不住笑出来…… 4 S. n4 A1 y: M8 Q
我一直觉得您挺高冷的,复杂的病情几句话就说交待清楚了,说话不紧不慢却带着无可置疑的专业,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您还有这一面,那天确实惊到我了,走之前,我开玩笑说“王主任,给我妈看病可真够辛苦的”,您戴上眼镜,笑了笑说“我其实不太会安慰人”,可是我觉得一个好医生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安慰。
* x2 b" w+ Q. b8 U0 ~; C) U从办公室出来,边上还有病人问我们是不是您的亲戚?我说不是,妈妈很开心,一直说王主任对咱们可真好,我说是啊,每次都给我们说这么多,有时候真的很想当面给您鞠个躬,说声谢谢,但是人多,我这个人拙于言而讷于行,凡事都不想搞的太严肃了,但是感恩的心一直有的。
& g0 c8 X: t/ b" F; x. F: E我在书上曾看到过一个患者和医生的比喻的,我很喜欢,依据现有的医疗手段,我们要承认有些疾病确实是不可治愈,在面对这些没办法根治的疾病时,医患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医生背着患者渡河,一条波涛汹涌且前路不明的河,河里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,河水湍急,没有人能够看清楚脚下的路,我们都是在赌,我们赌运气和自己的命,医生赌的是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业界口碑,医患关系不应该是紧张的,更不应该是剑拔弩张的,尤其是肿瘤科的医生和患者更像是一对面对绝境的战友,对抗肿瘤,没有人比医生这个角色更希望患者好起来,谢谢您背着我妈妈过河,近四年的抗癌路,没有您的帮助和支持,我们根本走不下来,谢谢您了王阿姨。 e" I( @2 I5 A! s' K
我妈妈是2021年的1月11日走的,那会正是石家庄疫情最厉害的时候,妈妈开始呼吸困难,还好我提前备了制氧机,昏迷嗜睡,水肿严重,仅仅昏迷了十个小时人就走了,妈妈没有很痛苦,连呼吸都是慢慢没有的,我们几个孩子都守在边上,在病友群和止疼资料上看过太多太多的例子,这是我能够想到的,我妈妈最好的结局了,虽然伤心,虽然不甘,但是至少妈妈没受太多苦,遗憾有的,但是现在也没办法挽回了,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。
) d) s) Q+ {" P( D处理完后事之后,石家庄也还没有开放,我一直和家人们说想去当面跟您道个谢,妹妹说王主任那么忙,让我去了不要占用您太多的时间,我其实有好多话想跟您说的,我知道出门诊的时候您也不方便,所以写了这封信。 . _! W" {& C, I% N& p) n/ K4 W
四年前您写给我的那张纸条,我一直留着,每次熬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一看,是它给了我希望和勇气,我现在依然留着,它时刻提醒我以后的人生面对挫折的时候我应该怎样坚持下去,世事难料,道路难行,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,但总有相对好的解决方式,逃避没用,总是要去面对的,还不如勇敢一些。
# Y) p9 d0 V1 z8 z' B3 V王阿姨,我们对于您来说,只是万千患者中的一位,但是对我们来说,您就是当初的那根救命稻草,可能以后漫长的日子,您会忘记我们,但是我们永远记得那一纸诊断书是如何改变了我们的家,记得那些灰暗的日子里我们经历了怎样的绝望,记得在有一个叫王平的好大夫曾经不遗余力的帮助过我们,我们全家都会记得。
7 I9 L% I. P# }( A9 y我写下这些文字不是为了什么,只是想把这些年没说出口的话说出来,对别人来说可能没必要了,但对我来说,这真的非常重要。 7 ?" n& R- G* n! O; ~# w& {
王阿姨,请您不要为我们难过,我们不愿意给您添任何负担,愿您轻装上阵,愿您身体康健,愿您家庭和睦,愿您余生平安喜乐。 1 z/ ]) v# X" s) p-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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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记: 人生应该是没有意义的吧?现在我们大部分人所做的事情,不就是朝着死亡越走越近吗?可这是停下来的理由吗?人生本身并不具有任何意义,执着而努力的去做了某件事情,才真正赋予了生命一点意义,过去的几年,虽然很忙碌,也很痛苦,但是我现在觉得那是我最充满斗志的一段时间,就算我以后老了,我以后不能动了,想起这段时光,我还是觉得它很有意义。4 q3 W( O9 m! G! v: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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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人为什么会得肿瘤呢?是因为基因突变,随着人年龄越来越大,身体的各项机能就会下降,免疫细胞就会不停地分裂去弥补人体的缺陷,不停的去分裂,速度越来越快,次数越来越频繁,但是分裂的次数越多,分裂的速度越快,等这个量级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,它就有犯错的概率,这就是基因突变,这就是癌细胞,这就是肿瘤的病因,但是你能说免疫细胞错了吗?难道身体划破的伤口免疫细胞不去止血吗?难道你的肺部有了损伤?免疫细胞不去修补吗?就算是一个特别美好的初衷,也不保证有个很好的结果,这像极了我们陪妈妈走过的这段路。
# W: ~: h4 }8 {8 ~' Y2 G( ~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,上帝赋予了生命,爱和同情,但是同时并没有赋予我们拯救未来的能力,我们是这样,医生也是这样,想通这些之后,有了这封信。
& S8 V: l; b& u" y& a- H那是一个阳光四射的中午,朋友帮忙订了花,我特意挂了主任一个号。
% h6 ~) `) u+ t9 d' x1 _: ?0 D" R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,但见了王平主任,四年的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,我哽咽的说:主任,我妈妈走了。主任叹了口气,缓缓的说:你们很久没有来了,我猜到了。 " x) J8 B2 q' w* G- `: m
一瞬间,眼泪就止不住了… / H* ^' Z1 P0 g
聊了许久,王主任送我,临出门时我认真的和主任说:肿瘤科的医生大概率是收不到锦旗的,因为从一开始就仿佛注定了结局,但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,就像我今天来一样。 1 M8 _4 y% }) Y. x
王主任苦笑了一声,“你是我坐门诊以来,第一个妈妈走了,还来看我的人,我很感动”,我笑了笑说:我没有机会了,我孩子我一定让她学医。
" @, E2 K. p, J1 A+ S出了门,望着汹涌的人潮,急怱怱的步伐,焦急的神色,戴着口罩,提着片子,奔波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,这些的人的面孔上,我看到了焦虑,看到了无奈,我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,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。
& W: l% @9 x9 l, V8 e) ~! P王平主任的门诊在医院三楼东角,我和我妈刚开始人多时走楼梯,后来能等电梯就走电梯,后面只能租轮椅了,慢慢的走过医院的每级台阶,影影重重,我们在这休息过,在这买过东西,那边还有小坎,我推着我妈在这还颠簸过一次,毛手毛脚的,还惹的我妈和我妹骂我…
' p0 w% u' H/ j0 b回头望望,一切都已经渐行渐远,抗癌的日子很苦,生活却还在继续,酸甜苦辣是食物之味亦是生活之味,我喜欢朋友帮我选的向日葵,代表希望和温暖,就像别人给我的和我希望给别人的。
/ g, U$ k, b" W0 ]2 _+ [愿每一份信任都被珍惜,愿每一份善良都不被辜负。 . X/ J; @5 _# Y,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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